她开口就问小芸：“怎么去了那么久？”

    “胡管带在百万山，我过去找他。”小芸一句话，就把事柄带给胡昕。

    肖萍的目光，也落到胡昕身上：“你既来晚了，想是带来了安定香？”

    摄魂镜哎哟一声：“真精明，瞒不过他。”

    不愧是管理整个灵蕴宫的女人啊，搞要抓研究，又要搞行政，还得看人际。

    “胡昕”满面堆笑，连声道：“拿来了，拿来了，不能耽误肖大师使用。”

    肖萍哼了一声，也懒得跟他计较：“小芸去风荷馆，把今天的统报拿来；胡昕，你随我来。”

    贺灵川就跟在肖大师身后，走入莲谷深处。

    他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莲谷被阖卢天全程严密监控，己方不能露出破绽。

    这里环境清幽，草木扶疏，偶尔雀鸟吟唱，芭蕉随风轻摇，莲心亭下还有一口泉眼，咕嘟咕嘟的涌泉声清晰可闻。

    若不说这里是妖傀实验场，头一次进来的人多半以为到了哪个景点。

    两个妖傀师经过这里，都向肖萍行了个礼，才匆匆离开。

    这是个暗流涌动的地方，每个人都很忙碌。

    肖萍忽然瞟了胡昕一眼：“你今儿怎么这样安静，像换了个人似的？”

    这一句话，就让豆蔻园里众人后背一寒。

    九幽用蜃角伪装胡昕，纵然可以将他外貌复制得一模一样，连身体气味、走路形态也相似，但他们对胡昕的了解也不过就这两三刻钟，此人的性情、语气、脾性，贺灵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也仿个十成。

    就说胡昕平时有什么小动作，他也不清楚。

    这女子心细，一下就察觉他与平时不同。

    贺灵川苦笑一声：“多谢肖大师关怀，昨晚运功岔了经脉，小腹坠疼得紧，一天都没有精神。”

    虽是急中生智，但他这回答很有讲究。肖萍真想知道答案么？未必。但他的神情语气如果再有问题，对方一定会起疑。

    把反常的原因归咎在自己练功出岔，这对修行者毫不奇怪，如同普通人的风寒腹痛。他更是摸准了肖萍不可能亲自给胡昕把脉。

    果然肖萍嗯了一声：“找点药吃吧。”

    她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也不再多想。

    很快，肖萍就带着胡昕走入一个花园。

    莲谷里有大大小小的花园十一个，这就是其中一个袖珍花园，占地大概五十多平，主景是一棵巨榕，整齐又干净的胡须都快垂到地面上，上方的光线透过繁茂的枝叶，在下方的植物群中打出斑驳的光影。

    但这里不普通，园外有两名守卫站岗，闲人免近。

    榕树的落叶在地上叠起厚厚一层，有个小小的身影就蹲在地上玩耍，背对这里。

    肖萍就往一名守卫指了指，低声对胡昕道：“把安定香给他。”

    “是。”贺灵川走近守卫，先向他点头示意，然后将储物戒里的安定香交过去。

    守卫拉开墙上的沟槽，直接倒入两瓶安定香，然后关上。

    两人不用屏住呼吸。安定香在液态状态下无害，只有加热挥发，才是强效镇定药物。

    花园里的小孩子，视线被墙体隔挡，瞧不见他们的举动。

    肖萍走近，唤了一声：“阿莲，你在玩什么呢？”

    对方只是抬头看她一眼，就继续玩耍。

    这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眼睛饱满滚圆，瞳仁也大，像一对儿黑葡萄，五官小巧娇美，皮肤白里透红，如同鸡蛋子在胭脂盒里滚了几圈，嫩滑得看不见毛孔。

    这么可爱的小女孩看谁一眼，谁心都要化了。

    摄魂镜就道：“哇哦，这就是胡昕提到的阿莲吗，果然与普通孩子外表无异。不对，比普通小孩子漂亮多了！”

    阿莲在地上摁着两只布偶，左手的布老虎扑倒了右手的布山羊，然后就是一阵乱撞，她口中还要“嗷嗷嗷”配音。

    她就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会别人。

    肖萍问边上的守卫：“今天可有异常？”

    “一切正常。”守卫答道，“她一直在玩耍，但不说话。”

    “一个字也没吭？”装老虎叫，不算说话。

    “没有。”

    肖萍脸色一沉，然后将守卫扯到一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又给他两样东西。

    “听明白了么？”

    “听、听明白了。”守卫的神情却有些忐忑。

    他不想趟这浑水，眼下又不敢得罪肖萍。

    唉，他可真倒霉，偏在今日轮值守园。

    肖萍看出他的苦瓜脸，嗤了一声：“怕什么，一切有我担着。”

    守卫低声应了个“是”字。

    随后，他就从外头拿进一碟点心，放在地面上，轻轻推进园中。

    “阿莲饿不饿？你喜欢的点心来了，陈皮红豆沙年糕。”

    女孩回头一看，缓缓站起。

    园门口的守卫还来不及眨眼，阿莲已经立在他面前。

    从树下到肖萍身边，至少两丈距离，普通四五岁的孩子得走几十步。但守卫只觉眼睛略花，阿莲就移位了。

    她之所以没出园子，是因为地上划了条红线。

    点心放在红线之内，其他人也站在红线以外。

    阿莲就从碟子里拿起点心往嘴里塞，另一只手还抓着布老虎玩儿。

    刚蒸出来的点心，软乎乎、糯叽叽的，好不香甜。阿莲吃得很欢，但边吃边玩，也不抬头。

    肖萍一直等着她吃了两块，这么有耐心的模样，能让熟悉她的手下难以置信。

    肖大师向来雷厉风行、驭下严苛，什么时候会对人这个样子？

    趁着阿莲吃得开心，守卫掏出九连环，向小女孩一晃：

    “阿莲，你看这是什么？”

    圆环叮当作响，牢牢吸住阿莲的目光。她向守卫伸出手，意思是，给我。

    守卫晃了晃手中的玩具，但没有递过去：

    “想不想要？”

    阿莲点头。

    守卫笑道：“阿莲告诉我好不好？”

    阿莲欲言又止，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

    “想。”

    就是小孩子的声音。

    “我知道，你想要这个很久了。”守卫看了肖萍一眼，见她面带催促，只得温声细语接下去道，“我拿到它也很不容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它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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