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慕之听完南宫鸿的话后袖中手紧握成拳，但仍垂首称是。

他此刻已经彻底明白，这南宫鸿并不是之前自己所认为的那般软弱可欺，那般任人摆弄。皇帝在世之时，这个皇后对所有人都是温和有加，甚至对待犯错的宫人也都不曾苛责过一句。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自己掉以轻心，以为消除南宫家在当朝的势力，再设计让皇帝暴毙，就能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女子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凭自己这当朝宰相来“指点江山”了。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小瞧了她。不过现在局势已渐握于掌中，侯越也在丹桂的追杀之下不见了踪影，现下恐怕早就死在了哪个角落里了吧。所以现在殿上的这些许波澜无损大局。

“太后娘娘，草民有话要说！”正当南宫鸿准备派人去湖州查访侯越之际，那个自打上殿以来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秦飞鸾开了口。

“哦？秦掌柜？自昨日婚礼之上，哀家问过你的话后，你和许当家可是惜字如金呢。怎的如今倒有兴致开口了？说吧，哀家听着。”

秦飞鸾抬眸直视南宫鸿，神色依旧如往常那般轻松自在，好似现在并不是在大殿之上接受审判，而是坐在自己的无忧酒馆与人闲聊。

“太后明鉴，草民虽非朝中官员，但江湖之人也知忠义二字。草民昨日沉默，并非心虚避责，实因事关重大，需思虑周全才能以全忠义之名。”

“哼，狡猾的商人嘴脸。你和许无忧两人在婚礼之上就能合谋毒杀当朝国舅，现在还来说什么忠义？你本就是我朝罪人，是南宫家的罪人，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姬亚卓总是会在关键的时候跳脚出来。

见姬亚卓出来指摘，许无忧更是轻笑一声，目光掠过姬亚卓，直落南宫鸿面上：“太后，据我许家掌握的情报来看，  您眼前这个姬大人可是个惯会颠倒黑白，借势压人的小人做派呢。那这么说来，姬大人是否也是我朝罪人？”

许无忧面带微笑把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却字字如刀，直指人心。在殿上的众人皆知许家背后的实力。这么多年来许家的情报何时出过差错，既然许家的当家人如此说，那么就是掌握了确凿证据的。

“许无忧，你···血口喷人，我姬亚卓向来忠于朝廷，忠于陛下。你···有何证据来污蔑我？”面对许无忧的指控，姬亚卓显然心虚了起来。

“证据？”许无忧笑意不减，缓缓从随身背着的绣花口袋里抽出一叠纸，“这一张是姬大人三年前暗中勾结匪贼贩卖兵器的亲笔书信。”

“这一张是姬大人两年前收受地方盐税贿赂的账目明细。”

“这一张是一年前姬大人私自调动禁军为匪寇护路的密信副本，上面说的可是奉了宰相大人的密令哦。”

“这三样东西，皆有您的亲笔签名和印章。不知姬大人可敢当众对质吗？毕竟，铁证如山，总比空口狡辩来得实在些。您说是吧？”

许无忧不慌不忙，将每一页纸纸都轻放在地，但又不急于呈上，仿佛那些不是指证当朝重臣的证据，而是随手丢弃的一片落叶。

见许无忧如此，姬亚卓顿时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如风中的枯叶，再也发不出半句辩驳之词。

“姬大人，您怎么说？？凌相？？？”南宫鸿坐在凤座之上，目光如寒刃扫向姬亚卓和凌慕之。

“太后，臣···臣冤枉啊。这许无忧知道她和秦飞鸾毒杀国舅必死无疑。所以才会在死之前拉臣垫背啊。臣一生清正，岂容此等奸商构陷！太后明鉴！”

“构陷？那三纸文书可是许某一人所造的吗？姬大人莫非以为，你所做的这些事经手之吏员、密信往来之驿丞，皆能是能被被我许家收买吗？凌相，您掌刑狱多年，可知这每一道印痕皆可验真伪？若无实据，我许家怎敢在这大殿之上呈词？”许无忧将矛头直指凌慕之，今日她倒是要看看，凌慕之会如何偏袒到底。

“太后，老臣···老臣糊涂，竟对许当家所说的这些事一无所知。至于什么密令更是无稽之谈！还···还望太后明查！”凌慕之额头上冷汗涔涔滑落，指尖颤巍巍指向许无忧，“许当家，你莫要血口喷人！此事若真有证据，为何早不呈报，偏偏待到今日才当庭发难？其中若有蹊跷，老臣必当彻查到底！”凌慕之声音虽颤，却强作镇定。

“凌相，如今太后执玉玺，天下望清明，现在可不是要听忠奸对骂，而是要看铁证如山的。姬大人既自称清正，何不请司礼监当众勘验那亲笔信的笔迹如何？”李南风在此刻立马见缝插针，他忍了这个姬亚卓那么久，现在是时候拔掉凌慕之的这颗最有用的棋子了。

“是啊，太后若还有不信，亦可召铁匠铺的几位老匠人一  一询问，他们一定认得信中所言的那些兵器上的刻痕和图案，来看看当年从匪贼手中缴获的那些兵器是否正是从朝廷私库流出的同一批货。”秦飞鸾也随之给出了自己意见。

南宫鸿脸色微变，目光终于从秦飞鸾和李南风转向了那几张写满了姬亚卓罪证的纸，此时殿内寂静一片。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这个一夜之间从皇后变为太后的女人会作何决断。

南宫鸿缓缓起身，凤袍曳地。她来到案前，指尖抚过卢内监递过来的那几张纸页，冷眸扫向姬亚卓，“本宫昔为皇后时，只道后宫不干政；今为太后，方知天下不法，皆系朝纲。铁证若此，岂容狡辩？”

言罢，袖中金印重重落下，“来人，即刻提人勘验笔迹，并将当年制作兵器的铁匠尽数召入京畿—  —审问。至于姬亚卓···暂时收押天牢，待证据确凿，再行定罪。”

金殿之上，鸦雀无声。姬亚卓面如死灰，踉跄后退两步，口中喃喃自语：“臣忠心耿耿，竟落得如此下场···岳父大人，岳父大人救我……”他声音嘶哑破碎，最终消失在了这大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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