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什么叫铁证如山,这就是
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和压力,从皇极殿的各个角落蔓延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膀上。
huang帝那一声近乎咆哮的质问,像一块巨石扔进了无底深渊。声音虽然散去了,但那震动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压力,让整个空间都好像被拧紧了。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此刻感觉自己就像在深海的最底下。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又困难又宝贵,胸口好像塞满了沉重的水银。
他们不敢抬头,不敢说话,甚至不敢有太激烈的想法,生怕一点小小的动静,就会招来天大的灾祸。
钱谦益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这不光是因为害怕,至少不全是。
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他相信天底下所有东西都能辩论,天底下所有事情,都有它的道理!
他能引用经典把对手驳得哑口无言,能用道德文章把政敌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是,当huang帝不再跟你辩论法律和道理,而是直接把铁一样的证据摔到你脸上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钱谦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大脑此刻好像生锈了,转不动了。他发现他所有的学问,所有的智慧,在“通敌卖国”这四个血淋淋的大字面前,都显得那么轻飘飘,那么没用!
朱由检静静地站在高高的台上,俯视着下面这群丢了魂一样的大臣。他的怒火已经平息了,换上了更可怕的冷静和冷漠。
他知道,嘴上的较量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是展示证据的时候!
朱由没再看钱谦益,也没再看任何一个大臣。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的头顶,投向大殿外面那片灿烂得有些刺眼的阳光。
然后,他又一次抬起了手,把手掌轻轻地翻了一下。
这个动作太轻微了,几乎没人注意到。
但王承恩却好像收到了某种无声的命令。他平时总带着讨好笑容的脸,此刻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股要杀人的气息。
王承恩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比刚才更悠长、更有力的一声呼喊:
“宣——钦命勘问所所长王纪,带着罪证进殿!”
这声呼喊,再次打破了那让人窒息的沉默,但这一次,给站在朝廷上的每个官员带来了更加不祥的预感。
钦命勘问所。
这个刚刚成立不久,神秘又让人害怕的机构,终于要在所有朝臣面前,第一次揭开它神秘的面纱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王承恩的喝令,大殿外面传来一阵沉重而又整齐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皇极殿的门口。
那是一个中年人,个子中等,长相普通,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官服,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但是当他走进大殿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就是王纪。
钦命勘问所的所长,一个在京城官场上突然冒出来、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物。
他的脸色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病态苍白,眼窝深陷,布满红血丝,好像已经几十天几十夜没合过眼了。
他就像一个从地狱最深处走出来的判官,身上带着无穷无尽的阴冷和杀气。
在他身后,跟着二十几个同样面无表情的下属。这些人的状态和王纪一模一样,一个个都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魂,动作僵硬,但又带着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准确和效率。
他们默默地抬着几个巨大的木头箱子,走进了大殿。
那些木箱看起来特别沉,每一个都需要四个人一起使劲才能勉强抬动。
箱子的边儿用铁皮包着,上面还加了好几道粗大的铜锁。它们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大殿正中间的空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好像直接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王纪走到木箱前面,对着高台上的朱由检跪了下去。这是他进殿以来,做的唯一一个带着感情色彩的动作。
“陛下,臣王纪奉旨查办晋商通敌的案子,所有的罪证,全都在这里了。”
朱由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点了点头。
“开箱。”
就两个字,说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反对的命令。
王纪直起身,从怀里拿出一串钥匙,亲自上前,把木箱上的铜锁一把一把打开。他挥了挥手,那些像鬼魂一样面无表情的下属立刻上前,“哐当”一下掀开了箱子。
在那一瞬间,朝廷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猜想过箱子里会是什么……是金银财宝?是奇珍异宝?还是什么吓人的东西?
但他们全都猜错了。
箱子里没有金子,没有银子,没有珠宝。
只有——
纸。
一摞摞、一卷卷、一本本各种各样的纸。
有边角已经卷起来的账本,上面用像苍蝇头那么小的小字,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数字和条目。
有折叠得整整齐齐、用上好宣纸写成的信件,上面还留着火漆的印子。
有卷成一轴、用绢布画的地图,上面用红颜色的朱砂标着各种关卡要塞和路线。
还有用粗线装订起来的卷宗,封面因为常年翻动,已经破旧不堪。
王纪和他手下的人开始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从箱子里搬出来,然后放在临时搭起来的几张长条桌子上。
他们的动作又准又有力,没有一点儿多余。
时间一点点过去,桌子上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高。
那些账本、信件、卷宗,被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形成了一座……一座小山。
一座用墨的颜色构成的、沉默却又狰狞的山。
这座墨色的小山,静静地立在大殿的正中央,散发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味道——那是纸墨的味道,更是……数不清的罪恶的味道。
它好像有生命,有重量。
看着那堆得像山一样的罪证,整个大殿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钱谦益呆呆地看着那座墨山。
他们可以跟huang帝辩论一个时辰关于法律和传统的问题,但是能跟这一封封通敌的信件辩论吗?
他们可以跟同僚争论一整天的国家根基问题,但是能跟这几千本记录着卖国交易的账本争论吗?
不能。
他们输了。
至少,今天这一局,他们输得彻彻底底,一点悬念都没有。
输给了这座沉默不语、却比千言万语更有力的墨山!
王纪走到那座墨山前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里面抽出了一本账册。
“天启二年三月,范永斗通过大同镇的守备李副将,向建州女真走私精铁五千斤。”
说完,他把那本账册放下,又抽出了一卷地图。
“天启七年五月,梁嘉宾画了京城周边地区的详细防御地图,包括各个关口的布防、兵力安排、粮草储藏地点等等。他想用二十万两银子的价格,卖给建州女真的间谍。”
王纪的声音始终是那么平淡,那么没有感情。他就像一个只是完成任务的史官,在宣读一份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报告。
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大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他没有做任何分析,没有做任何推断,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一个又一个冰冷、残酷、无法反驳的事实。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每念出一桩罪行,跪在殿下那八个晋商的身体,就剧烈地抖一下。到了最后,他们已经完全瘫软在地上,吓得大小便都失禁了,散发出阵阵恶臭。
但是此刻,已经没人去在意这些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座墨山上。
他们好像看到那座山正在不停地长高,不停地变大,最后要把整个大殿、整个朝廷、甚至整个大明王朝,都压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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