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意外收获

精武问情闻声抬头，目光骤然凝固——前方五步开外，那个正从人潮中撕开裂口的身影，不正是宿敌君临天下的铁骨傲气么？

铁骨傲气的瞳孔里翻涌着血色怒涛，额角青筋如虬龙暴起，那目光若能化作剑罡，只怕精武问情早已被洞穿千百个透明窟窿。

只见他双臂如开山巨斧劈开人墙，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玄铁重靴将青石板踏出火星，每一步都在地上犁出杀气森森的沟壑。

围观众人惊惶退散如潮水裂岸，几个腿脚慢的险些被撞飞出去，空中飘着被扯落的布条与断发，仿佛漫天凋零的残羽。

赌坊门前霎时腾出丈许空场，好事者们交头接耳：这般不死不休的架势，莫不是夺了人家传宝剑？或是诓骗了亲妹私奔？

几个老江湖已暗暗攥住袖中暗器，这等深仇，不是刨了祖坟便是断了龙脉，否则何至于让君临天下的二当家当街失态至此。

角落里的几个妙龄男女却眼波流转，绢扇半掩的唇角翘起暧昧弧度，暗香浮动的眼波里已勾勒出十八种香艳话本的开篇。

落日镇赌坊向来人叠着人肩挨着肩，此刻却似有双无形大手将人潮生生掰开，铁骨傲气周身三尺竟凝出实质般的杀意结界。

精武问情抱臂而立，靴尖轻点青砖发出清越声响："剑仙湖里你追不上老子的残影，今日这落日镇——"话音未落，腰间玉佩已撞出金玉杀伐之音。

暗处顿时响起数声压抑的抽气声，几个华服公子折扇"啪"地收拢，绢面上绘着的春宫图恰被攥出几道旖旎褶皱。

铁骨傲气身后十二名玄甲卫同时按剑，精铁护手竟被捏出指印，他们额间暴起的青筋里似有岩浆流动，剑鞘与铠甲的碰撞声恍若催命丧钟。

"今日必取你项上首级！"铁骨傲气从齿缝迸出的厉喝裹挟着血腥气，腰间三尺青锋已震出龙吟虎啸，"剑仙湖的账，我要你用十万八千剑来偿！"

昔时铁骨傲气联袂魅惑少年杀手，率两千精锐于剑仙湖底围剿精武问情麾下五百壮士。未料玄龟王伏诛之际风云突变，两千甲胄折戟沉沙，玄龟秘宝竟悉数落入精武问情囊中。

此役堪称精武会立威之战，昔日被轻视的五百虎贲，竟教铁骨铮铮等宿敌不得不重估江湖格局。寒潭碧波映照的不仅是玄龟残甲，更是精武旌旗初展锋芒的明证。

于铁骨傲气而言，这败绩实乃平生奇耻。君临天下堂口内暗流汹涌，其供奉月俸骤减三成，更兼同僚侧目之辱，每每忆及精武问情收取秘宝时那抹睥睨笑意，便觉胸中戾气翻涌难平。

自此刻骨之仇深种，铁骨傲气麾下鹰犬昼思夜想，除却酒色之欲，便是将精武问情挫骨扬灰之念。誓要令其散功重修至白丁之境，纵使亲娘相见亦不识其形销骨立之态。

今朝狭路相逢，铁骨傲气双目赤红振臂长啸，十数道寒光凛冽的兵刃破空出鞘。传讯烟火直冲九霄，方圆十里君临暗桩闻风而动，杀气冲霄如黑云压城。

市井骤乱，粉黛惊惶推搡，珠钗委地声声碎玉。趁乱作祟的登徒子暗施龙爪，罗裳裂帛之音更添纷扰。长街百丈人潮如沸粥翻滚，精武问情却似游鱼逆浪，青衫飘忽间已退至街角。

非是惧这十数追兵，实乃其修炼的逆脉惊雷诀若在闹市施展，必遭六扇门雷霆镇压。但见其双袖灌风，足尖点过酒旗幡杆，身影如离弦之箭直取西市牌楼。身后铁骨众人怒叱连连，轻功稍逊者已撞翻三处胭脂摊，朱砂泼天似血雨纷飞。

精武问情且战且退，掌风暗送间震碎追兵束发玉冠，趁其披头散发遮挡视线之际，倏然翻上重檐歇山顶。怀中玄龟甲隐约泛起青光，与丹田内躁动的雷煞真气共鸣震颤，在瓦当间留下一串银龙掠影。

刀光剑影间，烟尘蔽日的长街上，精武问情左突右冲半日，粗布鞋底早磨穿了窟窿，却仍在原地兜转。

铁骨傲气领着七八条壮汉穷追不舍，偏生如陷泥沼，明明瞧见那袭蓝衫在十丈开外晃荡，追魂索命的铁尺却总差着三寸风尘。

援兵们卡在火舌肆虐的屋檐与狂乱奔逃的人群间，生生将半柱香的路程走成了九曲黄河阵。

日头西斜时分，流言已如野火燎过枯草。酒肆二楼的雕花窗棂后，说书先生抖着山羊胡唾沫横飞——东街血雾弥漫的青石板，西巷夜行衣下藏着的十张鬼面，南门地底泛着幽光的翡翠棺椁，北郊沙暴里若隐若现的金戈铁马......

当铁骨傲气刀锋般的声浪劈开人群时，整座镇子正沉浸在千面镜似的荒诞传说里。他腕上铁环撞出惊雷："采花恶贼在此！"

霎时间，三十六个被咸猪手玷污过的女子从四面八方涌来。绸缎庄的老板娘扯断珍珠项链，胭脂铺的俏寡妇抄起捣药杵，连倚翠楼头牌都攥着淬毒的金步摇，发髻散乱如母狮暴起。

"蓝衫！"铁骨傲气钢牙咬碎，刀尖直指人潮中翻飞的衣角，"使九环鬼头刀那厮！"

骡马市杀猪匠的浑家将两把剔骨尖刀舞成银月："阉了这腌臜货！"三百斤的身躯竟踏得青砖迸裂。此言如毒藤蔓缠上精武问情脚踝，他脊梁窜起刺骨寒意，胯下莫名泛起凉意，鬼头大刀险些脱手坠地。

“上啊！逮住那采花恶徒！”男人们双目赤红地嘶吼着涌入街巷。

铁骨傲气身后十余名壮汉青筋暴起，刀剑相击迸出火星，声浪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瞧见那个攥着九环鬼头刀的蓝衫汉子没？这厮昨夜劫了西域商队，怀里揣着整袋龙眼大的夜明珠！”

“穿靛蓝箭袖的那个！他就是沙漠之狐安插的暗桩！擒住他就能找到公主囚牢，地宫里的翡翠棺、珊瑚树统统归诸位所有！”

“截住那窃玉贼——”

“围了那摧花手——”

“莫放走敌国细作——”

声浪如惊涛拍岸，精武问情耳畔轰鸣着此起彼伏的嘶吼，玄色劲装已被撕开三道裂口。他足尖猛点飞檐，琉璃瓦在身后炸成齑粉。

乌泱泱的追兵如决堤洪流，有人撞翻了胭脂摊，绛红朱砂泼洒半空；有人踏碎了青瓷罐，陈年酒香混着血腥气在烈日下蒸腾。

“夺回玲珑佩！”

“诛杀登徒子！”

“揪出叛国贼！”

铁骨傲气刚劈开拦路的枣木门闩，又被攥着捣衣杵的老妪堵在月洞门前。他余光瞥见精武问情鹞子般掠过三重花墙，急得将佩剑往青石板上剁出火星。

盘旋半空的羽族战士频频撞上晾衣竹竿，雪白中衣兜头罩下时，精武问情已狸猫似的钻进庑殿顶的暗格，残影消散在错落栱眼之间。

“废物！三百双招子盯不住个大活人！”铁骨傲气边向院主抱拳作揖赔不是，边在行会频道嘶吼，脖颈青筋根根暴起。

精武问情忽然收势坠入某处庭院，鎏金照壁上浮雕着百鸟朝凤图。他反手甩出三枚梅花镖钉住院门，闪身撞开楠木雕花门扉，全然不顾内室传出的茶盏碎裂声。

他本欲寻个厢房藏身，檐角掠过的夜风却将民宅内发颤的声线送进耳中。

"大哥，祸事了！咱们的踪迹叫人瞧破了！"

年轻男子喉结急促滚动，尾音打着飘刺破窗纸。

青铜酒樽重重顿在案几上："阿布都提，慌什么！"三十余岁的声线如定海神针，"外头追捕的是蓝衣使刀的采花贼，与咱们何干？带两个兄弟去院里应景喊几声。"

暗处的精武问情瞳孔微缩。檐下灯笼将竹影投在他青衫上，恍若毒蛇游走——不是宵小之徒，竟是沙漠之狐的暗桩？

掌心沁出薄汗，他贴着影壁挪了半步。檐铃轻响的间隙，听见阿布都提谄笑："大哥明鉴万里，小弟对您的敬仰好比昆仑雪水..."

"聒噪！"酒樽当啷翻倒，"再耽搁时辰，仔细你的皮！"

杂沓脚步踉跄着从客厅窜向庭院。阿布都提裹着砂砾感的呼喊炸开："抓贼啊！擒那千刀万剐的采花贼！"

声浪与墙外金铁交鸣纠缠，夜枭惊飞时，瓦当上掠过数道鬼魅般的残影。风卷起阿布都提褪色的缠头布，在月光下织成奇异的交响乐。

待巡夜人举着火把叩门询问，这胡人汉子已喊得满面红光："蓝衣刀客？许是往西市逃了！"转头又扯开嗓子，"街坊四邻仔细门户——"

粗粝的声线逐渐沙哑，却仍执拗地穿透更鼓声。飞沙掠过精武问情紧抿的唇角，在夜露中凝成寒霜。

梦幻完美中王公贵胄与富家子弟的服饰固然华美，但平民百姓的衣裳多为素色，不似今时这般姹紫嫣红，更无那些光怪陆离的图案与莫名符咒缀于衣袂。

故而城中着靛蓝布衫者如过江之鲫，持刀佩刃者更如繁星密布，转眼间便有无数路人遭了池鱼之殃。

经过这番鸡飞狗跳的闹剧后，众人惊觉体力如沙漏般飞速流逝。在这滴水贵如琼浆、粒米堪比珠玉的绝境里，躁动的心绪终被生存的寒意浸透，再无人理会那飘渺的采花盗贼，皆如热锅蚂蚁般四散觅食。

阿布都提与同伙窥得外间声浪渐息，又装腔作势嚷了半晌，方才收住这出空城计。

有人捶着胸膛咳嗽："可累煞我也，喉头都快沁出血丝了。阿布都提，且去痛饮三杯解乏。"

阿布都提摆手道："诸位自便，我还得向大哥复命。"

待他闪入内室，声线犹带三分颤意："大哥，乌合之众已散，方才真教小弟脊背生凉，险些以为要露馅。"

里间传来金石相击般的叱骂："阿布都提，就你这鼠胆，老子当初真该把你留在骆驼圈里！如今大巫师正修炼到吞月噬日的紧要关口，偏生那群混账东西坏了大巫师血洗落日镇的妙计，倒招来这许多索命阎罗。"

藏身梁上的精武问情眸光骤亮，十指在玄铁横梁上掐出深深指痕——这正是沙漠之狐暗桩无疑。

然则"大巫师"三字如毒蛛在心尖织网。此等人物是何方妖孽？与沙漠之狐是狼狈为奸还是鸠占鹊巢？层层疑云如大漠沙暴在精武问情灵台翻涌。

他屏息凝神，耳廓微动似猎鹰收羽。指尖悄然划动，将此刻方位化作密文飞入帮会信道，寥寥数语间，已将惊天阴谋凝作寒芒，直送酒肉穿肠过等人案前。

精武会驻地骤然沸腾如鼎，酒肉穿肠过指尖蘸着酒水在木案上划出几道暗线，七位身披夜行氅的兄弟领命而出，靴底沾着桐油的盗者与能化影的刺客，顷刻没入巷道尽头。

阿布都提攥住腰间弯刀，眼中跳动着希冀的火焰："老大，大巫师此刻正被那群外来者缠住咽喉，咱们何不趁这月色凿穿地脉？从此弟兄们便能在镇东酒肆痛饮三日，再不必闻这地底潮腥。"

青铜酒樽在老大掌中发出细碎呜咽，他指节敲击着鎏金兽首："十三年前黑水河畔，三十具挂着冰凌的尸首还记得么？"声音陡然沉入寒潭，"那些外来者连地宫三重幻阵都未必勘破，传令各堂口——"酒液突然泼在炭火上，腾起三尺青烟，"所有弟兄须得蜷缩在阴影里，连梦话都要嚼碎了咽下去。"

阿布都提粗糙的手掌按在胸口，弯刀穗子簌簌作响："大哥且宽心，昨夜二麻子给相好的捎胭脂，都是裹了三层油纸从西角暗渠走的。弟兄们就盼着能跟着大哥，在裁缝铺后院种上几畦秋葵......"喉结滚动着咽下了后半句，石墙上摇曳的火把在他眸中碎成点点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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